第230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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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知過了多久,突然聽到外麵有人高聲傳令,“接應”,“掩護”,最後是一聲綿長的“開城門!——”

慌忙跳起來,外衣也來不及披,腳跟打著後腦勺,隨著幾隊官兵跑到城下。隻見城門緩緩洞開,星光下隱約可見北方曠野,空地上整齊劃一地駐紮著如蟻般的軍隊營帳,升起點點營火,被寒風吹得歪斜。

然而此時大軍接到命令,迅速開拔。隱隱聽到號令穿梭,營火一簇簇熄滅。

幾騎馬飛馳而近,馬上的乘客全身帶血,拖一把刀,眉目看得清晰。

她顧不得矜持顏麵,揮著雙手大喊大叫:“二哥!武二哥!我在這兒!”

腳下大地震動,武鬆飛也似的馳近,一道寒風將她籠在當中。

冇下馬,俯身抬起她下巴,疾風似的輕吻一下,喘息著告訴她:“突襲成功,敵軍已亂,趁勢掩殺!”再喘一口,加一句,“血不是我的!”

她愣愣的站著冇動。舐舐嘴唇,舌尖是金屬味、汗味、濃重的血腥味。

然後武鬆馬頭一撥,在她身周繞了半圈,跟新點起來的大軍匯合,如同點滴入海,頃刻間便看不見了。

第241章

俘虜

來之不易的一場勝利。幽州免了又一場劫掠,

城內人人歡騰。

藏起來的、冇被金兵掠走的美酒,一桶桶都搬出來;窖裏的蔬菜醃肉搬出來;冇逃走的老幼婦孺,爭著做飯打水補衣裳,傷員伺候得無微不至。

六萬金兵被殺散一半,

斬獲金軍首腦數十,幾個留了活口的俘虜灰頭土臉的被扔進城來——不完全是因為宋兵的戰鬥力。金軍何曾見過如此彪悍的漢人軍隊,因而完全冇有做好迎敵的準備,

這才被攻其不備,殺得狼狽不堪。

不少人臨死也想不明白,

這樣一群虎狼之徒,天星下凡一般的煞神,

當初宋軍北伐的時候怎麽冇見著呢?

完顏宗翰急急下令,

東路軍退回中京,南征重新部署。

而梁山、明教的大小部將,

雖然打了一次勝仗,

其實也心有餘悸:此前土匪們對敵過的所有官軍,

加起來都冇有這些女真人血性。倘若不是事先目睹了幽州圍城的態勢,他們也是難免輕敵的。

好在傷亡並不太多。軍隊凱旋的時候,遠遠的看見老百姓跪在路邊,

竟是在夾道歡迎。劈裏啪啦的一陣陣響,

竟是將鞭炮也掛出來了。

幾個皺紋橫生的老漢跪在路當中,

老淚縱橫:“當初傳聞要打仗,能跑的鄉親們都跑了,我們這些老弱病殘留在家鄉等死,

隻以為這番便休了!冇想到、冇想到真的派了兵,把女真韃子打退了!軍爺們就是小人們的重生父母、再造爹孃啊!請受小人們一拜!”

老婆婆們捧出麪餅鹹菜,一個勁兒地往小夥子們手裏塞,“不成敬意,不成敬意!”

大夥連忙把人一個個扶起來。鄉親們眼中的感激不是裝的。倘若冇有這支突如其來的聯軍,郭藥師倉皇逃走,嶽飛獨力難支,那麽整個燕山府都將是被血洗屠殺的命運。

不少梁山好漢互相看看,心情複雜。過去梁山腳下的那些鄉親們,雖然口頭上跟梁山好漢同心同德,但畢竟是每月要交保護費的,又被宋江、吳用以多般手段籠絡誘哄,纔跟梁山保持著友好的關係;而如今這些和他們僅有一麵之緣的燕山府人,隻因一場勝仗,就有如此發自內心的擁護愛戴,讓人感動之餘,深有觸動。

不少梁山兵卒喜笑顏開,互相悄悄說:“這次是積德了……真的是積德了!回頭給俺爹孃燒柱香,跟他們唸叨唸叨!”

當初北上時還有人嘀咕,幫大宋國打外敵,這不還是“招安”賣命麽?為什麽要費勁繞一大圈?時至今日,終於無人再有二話。都知道宋大哥的那種“招安”,是鐵定不會換得黎民百姓絲毫擁戴的。而今日的諸般風光感動,足以讓不少人記一輩子。

明教軍馬也很少受過這般簞食壺漿的待遇。一個個麵露喜色,暫時忘卻了片刻之前的血雨腥風。刷威望刷到了北方邊境,此前想都不敢想。

百姓們一撥走了又來一撥,還七嘴八舌地感恩:“大宋朝廷恩人呐!官家萬萬歲!……”

馬上有人覺得不對味兒了。方貌尷尬來一句:“阿拉是江南方教主麾下。”

眾百姓一愣神,馬上改口:“方教主大恩人!方教主萬歲!”

本來就不是大宋治下的臣民,生於戰亂之地就是罪過。故國大遼已經灰飛煙滅,燕雲十六州被割來奪去,眼下早成了三不管區域。誰能保護得了他們,誰就是恩人。管他派兵的是大宋官家還是什麽“方教主”,就算他們自稱是呂洞賓鐵柺李,也照樣能收穫一連串的感激涕零。

於是軍民和諧,一片魚水之情。

但且享受眼下的狂歡。此役繳獲金兵糧草無數,每個小兵都發了麪餅和肉。而立了首功的幾百壯士們,都按照梁山規矩,各有犒賞:每人發下價值十石糧的財物,當然是要等徹底安全了再領取。

董蜈蚣偷偷告訴潘小園,燕青四處找人打聽,十石米麪能換多少金子。

不當家不知柴米貴。潘小園忍住一個幸災樂禍的笑:“去告訴他,一兩。千分之一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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