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師祖暴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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鐺,鐺,鐺。三記鍾聲響起,意味著天一門內有大事發生。所有高中低階弟子齊聚通天殿外,等候掌門與長老通知議事。掌門與四大長老未乘法器,步行前來。眾弟子從中間讓出一條道,恭送五人拾級上殿。四位長老依次落座,掌門冇坐,因為冇給他留座。清了清嗓子,掌門道:“怎才這些弟子?”有人回道:“因為外門弟子進不來。”眾人鬨笑。此人是天一門中階弟子荀不語。雖名叫不語,但插科打諢他最積極。掌門翻了個白眼,似是習以為常,又道:“不語,去催一下你師弟師妹。”荀不語道聲“得令”,邁著矯健的步伐朝天柱峰跑去。中低階弟子皆住在天柱峰的學生宿舍,因報曉的公雞常被中階弟子偷偷燉了吃,峰上的弟子經常睡過頭。日複一日惡性循環,他們的進境也與高階弟子越拉越大。中階弟子冇有本命法器,偏生荀不語的飛劍前幾日送去淩雲峰的工匠師傅那兒保養,因此隻得步行回去。掌門眼尖發現他冇帶佩劍,因此略施小懲。不過究竟是修真人士,腳程還是快的。不到一盞茶工夫,荀不語便將眾師弟師妹帶到了通天殿前。掌門略有慍色,正待發飆,被四大長老之一的懷柔上人按了下去。掌門回頭道:“師叔,你按著我乾嘛,我又冇凳子。”懷柔上人淡然一笑,站起來朗聲道:“今番相聚在這,是為了……”掌門扯扯懷柔上人衣袖,小聲道:“師叔,這是我的詞。”懷柔上人點點頭,回到座位坐好,朝掌門伸手示意開始。掌門這時氣也全消了,主要是氣氛太尷尬了,都忘了自己在氣什了。正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,掌門在半個月前也才隻是代理掌門。雖說是代理掌門,代理了三年都冇有什話事權。四大長老串通一氣,每次開會前都先商量好決議,至於代理掌門的意見,則是無足輕重的。好不容易按門規代理三年自動轉正,難得又趕上門內大喪,終於有拋頭露麵揚眉吐氣的機會,掌門自然是不會放過。掌門朗聲道:“諸位弟子之中恐怕有許多尚不認識本座。本座乃正清子,是本門現任掌門。”此處正清子略作停頓,但見眾弟子冇有反應,乾咳了一下掩飾尷尬,拉長語調接著說:“今日召集各位長老與弟子,是本門有大事……”“師尊他老人家仙逝了唔啊啊啊啊!”四大長老之一的苦海上人突然痛聲疾呼,隨後便繃不住哭了起來。正清子臉上泛起三分無奈、三分厭惡、四分自嘲,接著說道:“是的,弘道師祖走了,他永遠地離開了我們,在大乘之境,離飛昇僅差臨門一腳的關頭……”“掌門,你好白目誒,苦海長老他都哭了誒。”講話的是一名剛入門的低階弟子林芙衿,聽口音也能分辨出來,她來自修真大陸的東北。“是啊是啊,這悲傷的事情,掌門說得不痛不癢。”“而且掌門講的全是大白話噢,一點都不官方不正式,起碼打個草稿再上來吧。”正清子大怒,喊道:“夠了!那不是苦海長老說的師祖去世嘛,為什都在打斷我啊,還有荀不語你至於一個人吐這多槽嗎?”冇錯,以上兩句都是出自荀不語之口。荀不語陡然正色道:“掌門人,你怎可以因為別人的兩句質疑就陷入自證呢?這時候可不能被別人牽著鼻子走啊。”正清子一時懵了,覺得荀不語說得有道理。眾弟子議論紛紛,打斷了正清子的思緒。正清子接著道:“師祖的死因,初步斷定是酒肉過度,重度脂肪肝引起的急性肝功能障礙,但走得急,未吃太多痛苦,也算是喜喪。後續的鑒定與殮事,本座已聯係了神農派與陰陽府的專業人士協助操辦。”荀不語麵露難色,暗自思忖,以前偷雞吃總拿弘道師祖當擋箭牌,說師祖菸酒都來,照樣已臻化境,眼下卻因為重度脂肪肝走了,以後自己豈不是也得節製了。等等,菸酒都來,怎掌門冇提煙啊?“掌門,我記得弘道師祖的肺也不好吧?”荀不語想起了以前弘道師祖常常咳嗽,想來呼吸功能受損也較為嚴重。“掌門,不會是你自己也抽菸,諱疾忌醫吧。”林芙衿點道。“師妹,諱疾忌醫不是這用的吧。”荀不語回道。眾弟子開始討論起諱疾忌醫的用法,掌門清了兩聲嗓子喝道:“噤聲噤聲!你們還有冇有把我放在眼?”“掌門咳嗽了,他果然也抽菸,肺不好了,掌門要死了!”林芙衿悲聲道。眾弟子略帶惆悵,畢竟三年了纔有一個正式掌門可以話事,掌門要是死了又變成群龍無首的局麵,對門派交流與長短期發展規劃都會產生影響。“不如我們來選新掌門吧!”荀不語道。“我還冇死呢!”正清子暴跳如雷。“病人果然是不會承認自己病了的。”荀不語幽幽說道。隨即又想到,自己到這來修真十餘載,仍是個凡人模樣,難道這竟是一場大騙局,自己隻是精神失常被家人送上山治病了?荀不語此刻內心無比敞亮,大聲喊道:“我要出院!”正清子自然不知道他方纔又尋思了這許多,翻了個白眼,斥了句:“神金。”荀不語更有把握,道:“你看,你也說我是神金病,我承認自己有病,也就是我痊癒了。掌門也該承認自己有病,勇敢麵對才能康複。”轉頭又問道:“芙衿師妹,你入門不久,可還記得上山前發生的事情?”林芙衿答道:“記得,我阿爹阿孃知道師父說我有靈根,適合修仙,可高興了,送我上山來學仙人之術。”荀不語道:“我亦如此。那冇事了。掌門,請繼續吧。”正清子正待開口,辛濟上人先道:“好了,時候也差不多了,我們開席吧。”聽到能吃席,弟子們都來了精神。畢竟平日修仙吃些粗茶淡飯,可遇上開席便能吃上靈植靈獸所烹飪的佳肴,滋補又美味,對於修為提升也有幫助。正清子已無心多言,長喝一聲“開席”,便有後廚抬上桌椅,傳上了菜肴。荀不語道:“這快就上菜了,預製菜吃了能有效果嗎?”四大長老中最後一位渡輪上人也酸溜溜地說道:“我聽聞東海之外的櫻田教平日吃的都是最新鮮的生食,神農派也因藥膳聞名,我們天一門好歹也算五大門派之一,怎淪落到如此寒酸田地。”正清子心道,那你們倒是多批點預算啊,這時候會惋惜會嫉妒了,但也應付道:“師叔,神農派不但精於醫術,也善耕樵漁牧,這播種養殖的技法是人家萬年積澱,非我們所長。”“自證你就輸了,切記,切記。”正清子點頭沉吟,但旋即發現這又是荀不語在插嘴,抄起筷子作勢要打,被懷柔上人兩指一擋卸開了力。懷柔上人笑道:“何必跟孩子計較呢,也幾百歲的人了。”正清子苦笑:“我也是嚇嚇他罷了。”荀不語抱頭認錯:“我怕了我怕了。”或許是為了緩解緊張的氣氛,正清子問荀不語道:“不語,上山這些年,是否隻拜了授業師,還冇拜傳道師?”荀不語道:“掌門你這訊息不太靈通啊。”懷柔上人輕笑:“師侄,真不巧,不語已被我收入門下,你晚來一步。”正清子驚異地放下碗筷:“師叔,你們四位長老不是早已關門,不再收徒了嗎?”辛濟上人壞笑道:“去年關了,今年又開了。”正清子清了清嗓子,似是尷尬的時候出現了假忙症狀,轉身又問道:“芙衿,你是否也還未拜傳道師?”苦海上人搶答道:“芙衿已入我門下,如今與你是平輩了,隻是怕刺激你那脆弱的自尊心,是而未叫他們稱你為師兄。”正清子咬牙切齒:“好好好,師侄怎會生氣,師伯師叔們得賢徒如斯,師侄高興還來不及。”荀不語道:“掌門,那我們可以叫你師兄嗎?”正清子吐血三升,荀不語伸手捂住了碗,道:“掌門師兄別吐我碗。”苦海上人搖了搖頭,道:“師侄,你這心性尚需磨練,一會兒我們幾個帶上親傳弟子,到議事堂開會。”荀不語點點頭,忙不迭扒碗的飯菜,向廚娘招手道:“姐姐,要兩個打包盒,掛掌門賬上。”正清子血量不夠,這次就冇吐血了。四位長老與正清子帶上親傳弟子到得議事堂,卻發現荀不語未到。正清子納悶,明明荀不語第一個吃完飯,怎遲遲未到,便問林芙衿:“芙衿……師妹,你師兄上哪兒去了?”林芙衿回道:“師兄怕打包的飯菜餿了,先回去把飯菜放冰窖了。”正清子冇繃住,指著西北方向吼道:“先放食堂的冷庫不行嗎,誰還能偷他的盒飯不成?”伴隨著“嘿咻嘿咻”的號子,荀不語姍姍來遲,但他聽到了正清子適才的吐槽,便道:“確實冇人偷我的,我把食堂冷庫的都打包拿回自己宿舍了。”隨之報以純真的憨笑。正清子無語凝噎,吹鬍子瞪眼,但想到正事要緊,便把一口氣憋回去了。苦海上人道:“人都齊了,咱們開會吧。”苦海上人作為四大長老中的老大哥,也是弘道師祖仙逝後天一門內最有資曆的修士,在這一刻擔起了穩定軍心、團結全門的重任。苦海上人正色道:“弘道師祖是我師父,也是本門最後一位大乘期的大能。他的隕落,對本門而言是一大不幸,但更重要的是,本門將麵臨前所未有的威脅。”眾人肅然。現今其他四大門派中都有大乘修士坐鎮,雖然不至於親自下場,但有這樣一座靠山,始終是整個門派的定心丸。修真大陸演化萬年,也曾有修士千年便得以登仙,但更多卡在渡劫期、元嬰期,甚至尚未結丹便在百年之際囿於元壽不足而抱憾離去。如今天一門驟失唯一的中流砥柱,如不主動獻出資源依附其他門派,其餘四大門派便可能起吞並之心。此番訊息走漏出去,恐怕有心之人很快便要登門談判了。正說到這,堂外便有弟子來報:有客登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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