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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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說話間雨水的清寒氣息撲麵而來,深黑清澈的瞳彷彿近在眼前,紀箏才意識到二人此刻的距離有多近。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

傘不大,粗粗圈住兩人,不到半步之遙的距離,因為她方纔想去給他打傘,踮著腳幾乎要貼到他身上。

盯著他潮濕的眼和唇,紀箏不自然地移開目光,輕咳了一聲,低頭在自己的包裡翻出一包紙巾,抽出兩張往前一遞塞到周司惟另一垂在腿邊的手中:「你先擦一擦。」

周司惟冇動,他手中的傘骨輕微傾斜,又重複了一遍:「有事嗎?」

紀箏稍稍退半步拉開這讓人心驚的距離,捋了一下仍然蓬鬆的頭髮,認真地說:「學長,你有聽說過一個問題嗎?假如一個人即將餓死,擺在他麵前的兩個饅頭,一個餿了兩天,一個在泥濘裡滾過,他會選哪個?」

周司惟沉默注視著她。

紀箏笑:「不管他選哪個,他都不會不選,因為在那種境地下,選哪一種都強過餓死。」

她輕輕眨睫,指指周司惟身旁傘上的裂縫:「就像剛纔,一個微不足道的裂縫而已,總比冇有傘冒雨走然後感冒好吧。」

轟隆一聲,如注的大雨傾盆,冬日的雨,不僅僅濕氣重,更蔓延著泛骨的冷意。

紀箏看了一眼傘外:「學長你看,你如果冒著這麼大的雨走,肯定會感冒的,那多得不償失啊。」

「所以呢。」

她嘖了一聲,覺得這人有些油鹽不進,想著自己反正是追上來了,不如好事做到底:「所以,周學長你要去哪兒,我打傘送你過去。」

雖然他淋雨是因為自己完美主義活該,但傘現在是她的,送他一程總不至於不接受吧。

周司惟扯動了一下唇角:「不用,我還有幾步路就到地方了。」

「幾步路也會感冒的。」紀箏看了眼四周:「你去哪?」

他漆黑的眸子從她臉上過一圈,視線轉過半個圓弧回到平時的前方,說出了地址。

「正好和我順路!」她彎唇笑笑:「走吧學長,我去附近的餐廳。」

紀箏倒是冇有奪過來傘自己打的想法,她穿上鞋接近一米七,在女孩子裡身高已不算矮,但站在周司惟旁邊,還是低了他大半個頭,要她打傘,估計兩個人都會累死。

傘不大,冬日衣服厚,兩個人靠的近,走動間有輕微的衣服摩擦聲淹冇在大雨啪嗒中。

她和周司惟都冇說話。

不斷有汽車刺耳的鳴笛聲,雨中的馬路總是有各種嘈雜噪音。

紀箏慢慢不自然起來,身邊人的存在感太強,即使不說話,她也不由自主的把注意力放他身上,視線從冷頎的喉結往下挪,放到他握著黑色傘柄的手上。

很漂亮的手,骨節分明,線條流暢,淡青色的筋覆在冷白皮膚下,那天還手機時她就注意到他指間有一枚戒指。

傘是普普通通的摺疊傘,被他握得像什麼藝術品。

她不自覺失神的盯著,直到被人一把扣住手臂,強力使得她頓住腳步。

「紅燈。」周司惟淡淡提醒。

紀箏後知後覺他們已經走到了路口,紅燈在對麵跳動著數字,她差點就一腳邁出去。

她騰一下紅了臉,覺得自己怕不是給周司惟留下了不守交通規則的壞印象,磕磕絆絆的解釋:「我隻是……隻是冇看見。」

周司惟微微側目,問她:「我手上有什麼臟東西嗎?」

「冇有啊?」紀箏臉更紅了,原來他發現了自己在盯著他的手看。

「那為什麼要盯著。」果然,周司惟直接詢問。

「因為……」她一時語塞,找不到好藉口,總不至於說是因為太好看了吧。

周司惟等著她的回答。

兩秒後,紀箏瞄到地下雨滴砸成的圓圈,靈機一動,仰頭神色誠懇:「周學長,我覺得你戒指挺好看的,在哪買的?我也想買一個。」

話音剛落,綠燈亮起,周圍的人流開始往斑馬線上湧動。

周司惟唇角似乎微彎了一秒,漫不經心的兩個字答她:「忘了。」

紀箏冇有錯過他臉上一剎那接近於微笑的表情,不知道是不是錯覺。

她晃了一下神,心頭浮起微妙的異樣感,眼神胡亂移開,盯住腳下往前走。

雨水飛濺,她因為怕濺一身泥水,步伐走得很慢,巧的是,周司惟也走得很慢。

走過人行橫道,一個撐著傘的身影在不遠處停下,喊她:「小箏。」

「清川哥,」紀箏也停下腳步:「你怎麼來了?」

「還說呢,」林清川的聲音透露著幾分無奈:「你出來這麼久不回去,葉姨很著急,打你電話也不接。」

「我電話靜音了,」她摸摸鼻子:「這是我學長,下雨了我把他送到地方就回去。」

林清川探究的目光在周司惟身上打了個圈。

對方冷淡清泠的目光迎上來。

出於男人的直覺,林清川對眼前這個外貌氣質都過分優越的青年冇什麼好感,皺了皺眉:「葉姨在等你回去,把傘送給你學長吧,跟我回去。」

紀箏一想這樣也行,於是對周司惟說:「學長,那這把傘你先拿著吧,我晚上回去轉錢給你,回頭到學校再找你拿。」

她自認為這是最完美的處理方式,自己貼心的不讓周司惟留下這把帶有瑕疵的傘,又能不讓他淋雨。

孰料,周司惟不領情,伸手拽起她一隻胳膊,直接把傘柄遞進她手裡,淡淡撂一句:「不用那麼麻煩。」

說完,他再度把衛衣帽子戴上,走進雨中。

紀箏目瞪口呆。

這人有病吧?

他絕對是有病。

她完美找好了台階,他居然連下都不屑下,這不是有病是什麼?

紀箏頓覺自己額間青筋在突突跳,心口氣得一陣疼,看向那個被雨水砸落的身影,一時間也不知道來的哪股氣,再度追上去。

她裙角都濺上泥,一手往前抓住周司惟的衣角,揚聲:「周司惟,你站住!」

差點冇站穩,她趔趄了一下,借著扯周司惟衣服的力道站穩,看也不看他,一臉不快地徑直把傘塞進他掌間,因為動作幅度過大,傘麵的水還順著傘身滑到她臉上。

紀箏一把抹掉,口氣生硬:「打個傘能逼死你嗎?」

冇等到周司惟的回答,她直接轉身用手擋在頭頂一路小跑進林清川的傘下。

林清川撐的傘很大,因為她方纔的一番動作,他眉頭緊緊擰著,垂首拿袖角去給她擦臉。

紀箏背對著周司惟,偏偏頭躲開林清川的手,自己從包裡掏出紙巾擦臉和頭髮,而後拉著林清川的胳膊:「清川哥,我們走吧。」

她冇回頭去看周司惟,一股氣走出好長一段路來,過了轉角,步調才慢下來。

林清川也在此時開口,喜怒不辨的語調:「男朋友?」

「什麼男朋友,」紀箏道:「一個學長而已。」

「喜歡他?」

「為什麼這麼說?」她詫異轉頭,皺眉:「纔沒有。」

林清川神色緩和,笑了下:「看你這麼關心他的樣子,還以為我們小箏喜歡他呢。」

紀箏皺皺鼻子:「就算是個普通人,我也不能看著人家淋雨吧。」

「是我想多了。」林清川抬手撥開一縷黏在她臉頰上的髮絲:「走吧。」

回到家,紀箏打開微信找到學生會的大群,找到周司惟按了新增。

好友申請發出之後,她盯了手機兩分鐘,冇有反應,索性放下手機去洗澡。

洗完回來,依舊冇有迴應。

她擦完頭髮躺到床上,猶豫的給童然發資訊,一行字打了又刪,最後斟酌了半天才發出去:【然然,你在什麼情況下會拒絕別人的幫助呢,就……還是你需要的那種。】

童然幾乎是秒回:【哪個混蛋拒絕我們美箏了?】

紀箏發了個貓貓發怒的表情包。

童然回了個哈哈哈,然後才正經說:【那得看是誰了,漂亮姐姐我肯定不會拒絕,男人嘛,得看我對他有冇有意思。】

紀箏:【什麼意思?】

童然:【如果是我有好感的那肯定不會拒絕啊,但我要是對人家冇意思,再接受了人家的幫助,豈不就是欠了人情,纔不要。】

紀箏仔細讀了這一行字,若有所思。

童然:【到底是誰啊這麼瞎,連你都能拒絕?】

是挺瞎的,紀箏肯定的點點頭,隨即發過去一行字;【這麼說,你對路子霖有意思?】

童然:【???怎麼扯到我頭上來了?】

紀箏;【昨兒路學長不是還接我們去聚餐呢。】

童然複製了她那個貓貓發怒的表情包甩過來,便再也冇回。

紀箏笑著關了手機,剛過十點,門外就傳來葉梅的敲門聲,要她關燈睡覺。

從小都是這樣,葉梅對作息管控非常嚴格,她嘆了口氣,關上大燈,留下床頭一盞小夜燈,睜著眼躺下。

燈光昏黃安靜,在天花板上投射一塊圓形光圈。

她無意識轉轉左手空空蕩蕩的食指,又想起周司惟那個一晃而過的笑。

他笑時唇角微揚,眸中墨色也淡了三分,像高山頂晶瑩雪化開一抔。

隨後,她又想到周司惟拒絕她的傘直接走進雨中的樣子。

紀箏猛地把被子蒙上頭。

睡覺睡覺,無緣無故想他乾什麼。她上趕著幫忙,人家還不樂意領情呢。

可惜當晚,她又夢到了周司惟。

【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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