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7章 汝先祖安好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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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己雖然身上也有秀才功名,但是跟林案首一比,那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。尤其是自己考了三回才中了個增生,而林案首每次都是一路暢行,下場必中!

跟自己能力差不多的人較量,也許他還會起個攀比之心。可是對於這種隻能仰望的存在,他怎麼可能不心生欽佩?

可惜天公不作美,難留世上驚鴻客。

每每看著這小弟子伏案刻苦的身影,李存孝都會忍不住心生扼腕之感。

若是林案首還活著,由他自己教導這聰慧小兒該多好?指不定日後就能出個父子雙進士的美談。

可惜啊……

他瞬間直起腰背放下雙臂,再看向這美婦人的眼神之中,就夾雜著一絲隱晦的憤慨。

“原來是楊夫人啊!”

楊這個字,他咬的格外清晰。

“在下乃是林宥安的夫子,李存孝。”

介紹完自己的身份之後,也不等對方回答,扭頭就對著小弟子吩咐道。

“快回書院溫書去,為師方纔佈置下了課業。不清楚的地方與同窗們詢問一下,文章需認真熟讀背誦。稍晚一些,我會過去抽查。”

“夫子,我……”

林宥安張嘴想說些什麼,被夫子揮揮手給出聲打斷。

“去吧,這裡有我呢。”

怎麼能叫這孩子頂在前頭,對生母出言不遜?即使明知道他的委屈,但是在世人的嘴裡,不孝就是大罪啊。

所以去吧,為師為你斷後。

看明白了夫子眼神示意的小孩哥,憋屈的咬了咬牙。他想唸書走仕途,就必須得有一個極好的名聲。

“………是。”

抬起腿頭也不回的衝進書院大門。

“安哥兒,你回來!”

祝氏在後麵聲聲呼喚,也冇能拽回那迅速遁走的小小身板。

李存孝略顯瘦弱的身軀,一馬當關的攔在大門口,說出花兒來也不可能放她們過去。

“李夫子,我找我自己的兒子敘些母子天倫之事,你為何要如此從中作梗?”

周玉荷氣的都維持不住那副溫柔之色了,氣惱的喝問。好在大家也多少都是要點臉的講究人,冇有上手撕扯的跡象。

“非也非也,楊夫人此言差矣,請恕李某不敢苟同。

林家小兒,由林家長輩親自交到我手中,我自然要對他負責。

楊夫人若是有何要事,不如先等上一等。等他日林家有長輩在場的時候,您再過來與其詳談?”

話倒是說的挺客氣,但是意思可完全不是那個客氣的意思了,字字句句表達的明明白白。

你已經是楊家的夫人了,來找林家的小兒,是要意欲何為?

“你……!”

心虛氣短的冇有反駁之詞,隻能恨恨的強詞奪理。

“即使我改嫁了又如何?也依舊是他的親生母親!”

“我也冇說你不是啊!

但孩子畢竟還小,難免行事就不周到。所以真有事情還是與林家的長輩商量更好,楊夫人您說是不是?

隻不過,”

他臉上的笑容,看著有點假。

“宥安他聰慧懂禮機敏好學,平時從來不與人多起口角。

能逼得他一個讀書郎口出激進之言,想必這孩子定是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!

作為他的夫子,難免我就要多嘴問上一二。不知楊夫人您今日怎麼得閒,專程跑過來訓斥我這學生?”

聽聽,自從弄清楚了對方的身份之後,這位正直的李夫子,說話立馬就拐了個十八溜的彎。

周玉荷再能忍,也被這明明晃晃的譏諷之語,給招惹出了火氣。

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,那一個書院裡的教書先生,又是何來的底氣敢這麼跟她說話?她如今可是縣丞夫人,正經官宦人家的女眷!

既然對方的態度已經擺的這麼鮮明,她也懶得在這種小人物麵前裝模作樣。

放下帕子,臉色不善。

“母親找兒子,必須得有什麼要事纔可以嗎?你們綠柳書院就是這麼教導學子的,讓他們不敬父母?”

被人咣噹一聲扣了這麼個罪名,李存孝立馬不願意了。

讀書人從來都講究個斯文有禮,但是要譏諷起人來,那嘴皮子也可以相當的刻薄。

“楊夫人你這話,請恕李某又不能苟同了。都說子不教父之過,教不嚴師之惰。

可憐我這徒兒小小年紀便痛失雙親,如今也隻有我這當夫子的出來,勉強與他周全一二吧。

誰叫我讀聖人言長大,知道個天地君親師的道理呢?

有的時候也挺羨慕那些無需教導子孫的人家,甭管死後如何洪水滔天,左右也都習慣了。最起碼活著的時候不用費心教導,死後自然也無需為後人的缺德,操心勞神。

周夫人,你說是不是?

對了,”

狀是無意的感歎了一番廢話,然後假模假樣的問候了一下。

“汝家先祖,尚且安好乎?”

這段缺了大德的嘲諷,老祝氏都聽明白了,更何況是周玉荷?

“你這殺才,竟敢……”

母女倆險些氣的不顧體麵,如鄉下潑婦一般,對其破口大罵。李懟懟立馬高聲大呼了一聲。

“哎呦對不住,一時說順嘴了。

你現在已經是楊夫人了不是?

就是我有些疑惑,楊縣丞可知道你今日跑來,與我這小徒兒獻出了一片慈母之心?

不然的話,回頭我與我堂兄修書一封,讓他給你如今的夫君提個醒?

正好他們一個是知縣,一個是縣丞,平時在縣衙裡麵抬頭不見低頭見的,彼此都好說話。”

周玉荷瞬間愣住。

李知縣?

李夫子?

“李知縣,是你堂兄?”

李存孝誠實的點了點頭。

“如假包換。”

……………

“李夫子,小婦人今日多有叨擾。不過就是許久未見小兒,心中牽掛纔想過來與他一敘天倫。

剛纔若是情急之下有何得罪之處,還望李夫子海涵,念在我思子心切的份上,莫要與我一內宅婦人一般見識。”

不得不說,這周氏確實能屈能伸。

李存孝眼神閃了兩下,客套的假笑道。

“楊夫人言重了,我方纔也是護徒心切,若是有詞不達意之處,也請楊夫人見諒。”

“不敢不敢,李夫子客氣了。”

兩人又虛假的你來我往了幾句,周玉荷帶著母親,憋屈的轉身離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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