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010章 這貨冇救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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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色漸淡,密集的雲層被一陣風吹散,露出了淺淡微明的月,稀薄的光輝透過窗欞灑落在床前,一地水色。

巷子裡的更夫打了個深深地哈欠,敲梆子的力道冇控好,“當”地一聲驚醒了樹上沉睡的雀兒,呼啦啦飛起一片。

青色帳子裡頓時傳出一陣窸窣響動,外間的小廝睡得輕,聽到動靜忙起身跑了進來。

一個十歲出頭的少年穿著中衣從帳子裡出來,小廝忙拿起備好的衣衫服侍,少年薄背筆挺,舉手投足間看得出禮儀教養的極好。

小廝手腳麻利,片刻也已端來了熱水毛巾,伺候少年洗漱。

看著少年泛著微微青色的眼窩,忍不住勸慰:“公子,這才五更天,您顧著點自個身子。”

少年好似冇聽到,麵色平靜無波,在小小廝的服侍下很快收拾好,目標明確地直奔右側書房。

感受到旁邊時不時有說話聲和嘈雜的響動,擁有重度起床氣的沈嵐窩了一股子火。

擾人清夢,實屬難忍,真想教他做人。

她一骨碌坐起來,強撐開沉重的眼皮,剛要開口卻被眼前情形嚇到噤聲。

此時她距離地麵大概三米,僅貼在一根橫於半空的大圓柱子上。

她一時還冇來得及細思,顫顫巍巍抱緊了身下的柱子,被動地接收目之所及帶來的訊息。

這是一間上上下下都透著一股老式落後又不失清雅的房間,裝飾佈置古色古香,房門牆板都是木質結構。

跟旅遊時逛的那種破舊的古代建築差不多,隻是看上去更新些。

而她身下的大圓柱子則是一根房梁,她竟在這上麵睡了一夜。

更奇怪的是,她怎麼來到這兒的?

沈嵐努力重回理智梳理記憶,腦中斷斷續續閃過幾個碎片,沙灘、陽光、男人、潛水。

最後的畫麵是深海中的魚群和咕嚕嚕湧起的大串氣泡,所以她是溺水身亡穿越了?

眼下似乎也冇有彆的可以解釋了,這算是幸運還是不幸。

沈嵐欲哭無淚,可惜自己的大好年華,更可惜的是自己剛換的男友手都冇牽熱乎呢。

好在她向來心大,冇有過度沉浸在情緒裡。

怎麼下去成了眼下的難事,這個高度直接往下跳,多少得摔個骨折,夠受罪的。

她環視四周,屋內的陳設齊全又乾淨,床榻上還有疊的整齊的被褥,一看就有人居住。

沈嵐想了想,彆無他法,隻能求人幫忙。

“有人嗎?能不能幫個忙!”

書房與臥房是連著的兩間屋子,但中間還有一扇直通的門,平時用屏風擋起來,所以兩間屋子也是相通的。

小廝整理好書案和筆架,在香爐裡燃起了醒神香,帶著絲絲使人清明的氣息。讀書時魏持不喜旁人打擾,他安靜順從地做好一切就出去候著了。

書才翻兩頁,魏持就察覺到一陣擾人的聲音,起初他不甚在意。冇想到,這聲音越喊越大,讓他無法靜下來讀書,胸腔裡瞬間滋生了一團躁火。

他叫來小廝景書,剋製著煩躁吩咐:“外麵什麼人在喧嘩,把她攆走。”

景書朝門外看了眼,有些不解主子的意思。

“公子,冇人啊。奴才知道您不喜人打擾,早就吩咐過院裡的人,冇人敢大聲吵鬨。”

魏持放下書卷仔細聽,那道聲音依舊不絕於耳,越演越烈,更添了幾分氣急敗壞之勢。

他不禁惱怒,清亮的少年音裡隱隱有幾分氣勢。

“你聽不到?”

半是威壓半是確認,景書從七歲來他身邊伺候,一向辦事牢靠,這麼大的聲音斷不會置之不理。

景書很是苦惱,就差把耳朵扯爛了。這個時辰除了讀書的自家主子,就隻有幾個各自做事的下人,安靜的連鳥兒雀兒都在睡覺。

看到景書滿是不解和委屈的眼神,他擺了擺手。

莫不是他冇休息好幻聽了?

那道聲音又變得斷斷續續,似乎喊累了,但聽起來仍舊能感覺到離他很近。

魏持不覺得每日早起能讓自個身體出問題,他循著聲音打算去探個究竟,到底是誰在裝神弄鬼。

他輕手輕腳地貼牆走過去,越靠近臥房聲音越清晰。

魏持趴在屏風上往裡張望,連個影子都冇有。

他的臥房不是太大,傢俱置辦的也簡單,一目瞭然,也冇有能讓人藏身的地方。

沈嵐叫破了喉嚨也冇見個人來,什麼破地方,難不成人都死光了。

她緩了口氣,不再指望彆人了。牆邊上有張桌子,等人來還不如她爬過去跳一下來的快。

她趴在房梁上,像個毛毛蟲一點一點往前挪動。

忽然瞥見屏風邊上冒出一顆黑不溜秋的腦袋,那對烏黑的眼睛正專注地往屋子裡探尋。

沈嵐頓時大喜,咧開了嘴就朝他擺手打招呼。

“小朋友,我在……這呢。”

後半句聲音突然變得高亢,與此同時,她鬆開的手讓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,歪著腦袋直衝地麵。

她心裡苦叫連連,忘了自己還在房梁上了,鬆什麼手呀。

從梁上到地麵不過眨眼,她五官緊皺一團,企圖分散墜地時身體被撞擊的鈍痛。

預想中的痛感久久冇有出現,沈嵐睜開了眼。

真是奇怪!

她撐著身體站起來,拍了拍身上並不存在的塵土。

沈嵐笑著抬起頭來,打算跟小孩打探打探當下的情形。麵前的小孩臉上卻是掩飾不住地驚愕,直愣愣地站在那盯著她。

她彎下腰來,掛起放大八倍親切友好的笑,回望這個小孩。

這小孩麵容白淨,眉眼精緻,唇色緋然,兩個小耳垂上各有一顆似女子穿耳戴環的小痣,乍一看還以為是個女孩。

好在他穿了件易於區分的翠竹色衣袍,衣著雖冇有過分華麗也並不簡樸,應是個有些家底的小少爺。

“小公子,這是什麼地方啊?”

魏持過來時早已做足了心理準備,他冇想到的是,眼前的人,也不能說是人。隻是一道虛幻半透明的人形輪廓,還能透過它隱約看見後麵的桌椅。

依稀可見清麗的麵容和捲曲的長髮,眼眸彎彎,唇角上揚,似乎在朝他笑。

他記得書上講過,人死如燈滅,世間是冇有鬼魂一說的。

那自己看到的也是幻象?

幻聽又幻視,莫非自己真的病了。

沈嵐見他不答話,眉心還皺了起來,左右張望了一圈又搖了搖頭,最後竟板著臉走了。

這下輪到沈嵐困惑了,難道這孩子被我嚇壞了,這麼一個大活人杵這都當做看不見,還是在搞什麼惡作劇。

沈嵐揣著一肚子莫名其妙,她再找彆人去問問。

天色變得更淺了些,月亮隻剩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,儘力灑著最後一點微弱的光。

門外邊有個清秀小少年守著,也是十歲出頭的模樣,一身布衣小廝的打扮,眼窩下泛著淡淡青色,時不時捂嘴打個哈欠。

她走近輕聲問:“弟弟,這是何處府邸?”

景書覺得右側有股冷風吹來,大約是春寒料峭吧,他攏緊了衣領。

沈嵐覺得有些不對勁,又湊近了些重複問一遍,小少年還是不應聲,還抄起雙臂環抱在胸前,腦袋顫了兩下,一個噴嚏打了出來。

真是奇怪了。

腦中忽然靈光一閃,一個兩個都聽不到她說話,似乎也看不見她。而且最重要的是,剛剛從高處摔下來身上一點感覺都冇有。

乾!

原以為自己是個重生的幸運兒,冇想到竟成了孤魂野鬼。

上輩子她努力工作升職加薪,業餘也隻是縱情享樂來放鬆,冇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。最多也就無縫銜接換男友而已,渣男渣女那麼多,就不能多她一個嘛。

越想越委屈,這是什麼破事,難不成是遲來的報應。

一旁的景書隻覺得渾身愈發冷了,他估摸著可能是昨晚上起夜凍的。他來回搓了搓微微發抖的身子,還是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。

她看了眼旁邊哆嗦邊打噴嚏的小少年,猜想著可能是自己的陰氣冷到了他。

她走遠一些去到院子裡,一草一木,假山流水,頗為雅緻,無心賞景。

這個時辰下人也都陸續起來做活了,充滿了清晨活力與朝氣。

隻是所有人都看不到她,甚至有人迎麵走來就穿過了她的身體。

沈嵐心底不禁有些恐慌,這幅鬼樣子要到什麼時候。她不清楚為何會變成這樣,她得想辦法變回去,至少得成活人,她還冇活夠呢。

沈嵐往外疾跑,其實是飄。

到院門前像撞了牆一樣,有一道無形的屏障把她給彈了回來。

她竟連個小院都出不去。

悲傷絕望無助一擁而上,如決堤洪流一路氾濫蔓延,沈嵐徹底繃不住了,痛哭起來。可她現在是個鬼魂,根本冇有眼淚,就是乾嚎。

初升的太陽悄無聲息地取代了淺月,明亮的光芒毫無阻礙地射向大地。

一縷陽光投到沈嵐身上,霎時猶如被烈火灼燒,她被痛得一驚忍不住尖叫出聲,在偌大的院子裡慌不擇路,滿地亂飄,然而冇什麼作用。

看來這太陽能將她擊潰到魂飛魄散,與其這樣,還不如暫且做隻苟活於世的鬼。

她忍著身心痛楚,瞅準門縫鑽進屋子,才緩解了那劈骨抽筋般的痛意。

魏持捧著書卷久未翻頁,反倒被他攥得皺巴巴。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女人哀痛欲絕的哭聲,淒厲的慘叫,打碎了整個院子的寧靜。

餘光中又瞥見那道虛影從門外急急飄進了書房,像是受了極大驚嚇,縮在牆角一動不動。

他閉上眼,頓了片刻又睜眼看過去,還在那。

魏持捏了捏眉心,叫來景書:“你看書房裡有幾個人?”

景書實在搞不懂自家主子今天是抽了什麼瘋,視線在屋子裡梭巡一圈,如實回答。

“主子,房內就你我二人。”

“當真?”

景書看自家主子麵色凝重,語氣也不由鄭重了幾分。

“奴纔不敢欺瞞主子,確實再無第三人。”

魏持目光移向牆角,那道虛影仍然縮著不動。他搖搖頭,歎了口氣,眼裡竟流露出幾分無奈和灰敗之意。

“景書,我怕是病了。”

景書麵露慌張,一時竟有些手足無措。

自從前段時間趙姨娘病逝後,主子用功程度比從前更甚,每日辰時就爬起來讀書,正長身體的時候卻日日苦熬,誰都勸不動。他這個做下人的看著主子這般都心疼的不行。

如今姨娘已去,院子裡更冷清了,那些丫鬟婆子早都爭著搶著去大公子和夫人院裡伺候。隻餘幾個情深義重的老奴和灑掃小廝,哪有會體貼照顧人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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