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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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後手指頭一拂,胳膊上的籃子蓋兒微微掀開一條縫,露出裏麵三四個圓滾滾的雪梨。他立刻又把籃子蓋兒扣了回去,擋住了那白得耀眼的柔光,彷彿裏麵裝著王母娘孃的蟠桃。

明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猴子,這一刻,卻有著武林高手的風範。

一個衣著華貴的員外匆匆走過。鄆哥雙眼一亮,收了氣場,拔腿就跟過去,哈巴狗兒一般黏在人家身邊,弓起腰,仰起臉,笑嘻嘻地賣弄他的破鑼嗓子:“張員外今日氣色不是一般的好!上好的雪梨,補氣潤肺,止咳化痰,甜不過東街那個賣飴糖的小姐姐,鄆哥兒跟你姓張!員外,來一個瞧瞧?”一麵說,一麵神秘兮兮地掀開一點點籃子蓋兒,雙手護著,生怕那雪梨著涼漏風,“剛賣出去倆,收了人家李員外十文錢,倒也不貴,可眼下我要回家看老爹,這一籃子二十文全賣你,怎麽樣……”

那張員外不為所動,任鄆哥黏了幾十步,目不斜視地走遠了。鄆哥也不氣餒,正好走到一家茶鋪前麵,放慢了腳步,伸長脖子往裏麵一張,立刻又發現了新目標,破鑼嗓子立刻又開工:“孫大官人,點茶怎的不配些果子!……什麽,不要雪梨?你要什麽,我去給你尋……”一麵碎碎唸叨,一麵腳不點地,一陣風般出去了,也不知往哪兒轉了一圈,即刻便尋來了三四種果子,笑嘻嘻地給那孫大官人擺桌上,順帶把自己的梨也賣了兩個給鄰桌。拋著錢袋,哼著小曲兒,笑眯眯地回來了。一路上東張西望,還在尋第三個買主呢。

潘小園看看鄆哥,又看看武大,不好露出太嫌棄的神情。

武大對此顯然已經習以為常,笑嗬嗬地看著鄆哥回到縣衙廣場。方纔鄆哥搶生意,也就冇來得及跟武大正式打招呼。這孩子卻還算有禮貌,眼下閒了,朝武大大方一拱手:“大郎早!”那語氣,跟武大儼然平起平坐的成年人。

武大不以為忤,嘿嘿笑了笑。鄆哥這才又看到潘小園立在旁邊。大概很少見到這個年紀的女人出門上街,愣了一愣,才故作熟稔地作揖笑道:“原來是嫂子,少見,少見。”

這聲“嫂子”,比武鬆的“嫂嫂”叫得可隨便多了,明顯就是為了占武大便宜,給自己硬生生拔高一個輩分。孰不知幾個月後,“嫂子”和西門慶的姦情,他可毫不猶豫地給武大告密了。

潘小園也不點破,朝這小猴子露出一個唐僧般的笑容,中規中矩地還了個平輩的禮。鄆哥那雙大眼睛裏立刻藏不住開心,笑嘻嘻地搓著籃子柄。

潘小園忍不住微笑。再精細,也終究是個孩子。

這時候又有幾個人湊過來買炊餅。武大這回可熟練多了,加之鄆哥在場,更不願意被這孩子比下去,挺著胸脯,將自家豬油炊餅的好處一一介紹起來。鄆哥聽著,也覺得稀奇,在旁邊插科打諢地幫腔,伸手從擔子裏掏出一個,煞有介事地嚼了一口,隨即大驚失色:“大郎大哥!你快回家收拾收拾,明日可要吃官司了!”

武大一個哆嗦,剛收的幾文錢滾在了地下,趕緊蹲下去撿。旁邊幾個客人也嚇了一跳,紛紛問:“怎麽了?”

鄆哥舉著那炊餅,有板有眼地說:“他這炊餅是偷的!一個月前,周守備家裏頭設宴招待東京來的欽差,那宴席裏的炊餅就跟這個一模一樣!我聽周守備府上的小廝說,是請了東京來的名廚,一貫錢一扇籠做出來的呢!後來那宴席結束,炊餅還剩了許多,就都散給街上的小廝閒人了,我也搶得兩個,供在家裏,一天捨不得吃一口呢!大郎你實說,你這炊餅,是不是偷的周守備家的!”

他搖頭晃腦的話音未落,周圍幾個客人已經嘻嘻哈哈笑成一片。一個胖裁縫捂著肚子笑道:“真是孩子話,就算是偷來的炊餅,放了一個月,還能吃?早就硬成石頭啦!這擔子裏的軟炊餅,明明是大郎今日新做得的。”

武大在旁邊忙不迭點頭確認,一臉被冤枉的神情,不明白這個跟他關係不錯的小孩子為什麽突然翻臉不認人了。

鄆哥眼中閃過一絲不信,還嘴硬:“那想來是我記錯了,也許是半個月前……總之,這炊餅絕對是周守備府上偷出來的……不信,你們嚐嚐,嚐嚐!”一麵說,一麵把那個油腦袋晃來晃去的。

其餘的幾個大人哪能像他一樣隨便抓人家的東西吃,都謙遜地笑了笑,搖搖頭,表示自己明白了

一個瘦秀才笑著給他糾正錯誤:“吃食這東西,又不是天下獨一份,隻要原料用量對得上,哪兒做出來的,不都一樣?你小猴子別在這現眼啦。”

鄆哥這才半信半疑地住了口,似乎是要找回些麵子,指著那擔子又問:“那你的炊餅,一個賣多少錢?”

明明方纔叫賣的時候他都聽到了。但武大心想小孩子大概忘性大,於是又耐心提醒了一句,說不漲價,還是兩文錢,如果賒賬的話,就是三文。

鄆哥不說話了,找場子一般笑了幾聲,踱開步去,繼續找人買雪梨了。

而圍著武大的這幾個客人,相互對視一眼,心有靈犀地同時掏出了錢袋。那胖裁縫本來猶豫,這時候爽快來了三個。那瘦秀才本來隻要一個嚐鮮,這下甩出一串錢,一下子要了半扇籠,讓武大一會兒直接給他挑回家去。武大隻喜得連聲答應。

小孩子童言無忌。鄆哥方纔這番話等於是告訴大家:武大做出的豬油炊餅,和他一個月前吃到的、東京名廚一貫錢一扇籠做出來的、招待欽差的炊餅,味道不相上下!

自古百姓趨炎附勢,民間若有什麽東西被官家用過,被大官讚過,那便是立刻身價百倍。而眼下,兩文錢買個炊餅回去,就能模擬欽差大人的口福!

雖然都知道這孩子平日裏滿嘴跑馬,吹牛慣了,也未必吃過什麽周守備家的殘羹剩飯。但這番話擠出七成水分,折中一下,仍然是一則頗有誘惑力的軟廣告。

潘小園看著鄆哥那瘦瘦的背影,心中不知感歎了多少句孺子可教。難怪武大縱容他白吃炊餅。這小子簡直就是個行走著的安利!

兩擔炊餅,被他這麽一吹,不一會兒已經賣出去將近一半了。武大從來冇一下子數過這麽多錢,手忙腳亂的,錢袋掉到地上。潘小園看不過去,上去幫忙:“我來數錢,你繼續去賣!”完美的分工合作。

身為妙齡婦女而出門做生意,潘小園自己覺得冇什麽,但無意中已經是打了個可憐牌,賺夠了路人的同情分。而武大自然不知道,賣出去的十個炊餅裏,倒有三四個是看在他娘子的麵子上的。

一文文錢流水般從她手裏經過。在博物館裏看到的古錢大多鏽蝕風化,古樸稚拙;眼下手裏拿著的,卻是色澤圓潤的精美銅片,彷彿是放大了的現代硬幣一般——大多是銅錢,也有一部分鐵錢。有稍微磨損舊了的至和通寶、元豐通寶,邊緣的花紋依舊精緻整齊,錢文的字體則篆、隸、行、真不等,好些她都不認識;而還有些顯然是新鮮出爐的新錢——大觀通寶、政和重寶、宣和通寶,摸起來手感格外舒服,而那錢麵上鑄的字……好生眼熟……

瘦金體!

偉大的小資行動派、慷慨的藝術讚助者、流芳百世的書法家、繪畫家、美學評論家、中國史上最差皇帝之一,就這樣親力親為,親筆題字,把優雅發行到全國各地。

穿越過來之後的頭一次,潘小園才忽然意識到“皇帝”兩個字離自己有多近。而這個不靠譜的世界,就是由這樣一個不靠譜的皇帝領導著。

在錢眼兒裏陶醉了好久,腰間的錢袋眼看著越來越鼓,那嘩啦啦的聲音熨帖得耳朵舒坦。以至於她絲毫冇有察覺,人群裏一隻偷雞摸狗的手,正暗搓搓地朝她接近。

第15章

青龍白虎

“乾什麽呢!”

一聲雄渾有力的大喝。你推我擠的人群好像被這聲音突然都震開了,撲撲撲讓出一大片地方。有人驚叫道:“武都頭!”

武大聽到自己兄弟的名字,炊餅堆裏趕緊抬頭,兩隻眼睛都亮了,叫道:“兄弟!”

自己辛苦養大的弟弟,手足情深,如今他發跡當官,武大好容易覺得熬出了頭,能有個人照顧接濟——巴不得武鬆不做公事,天天站在炊餅攤跟前給他長臉呢。

武鬆手裏,提鵪鶉似的提著個赭衣矮個子,那人兩手兩腳亂撲亂抓,武鬆輕輕一抖落,就從那人袖子裏抖落出一個繡著蘭花的舊錢袋子,明顯是女式式樣。

“是你的麽?”

圍觀人群立時明瞭,轟的一聲炸開了鍋:“小偷!”“扒手!”“大家快檢查一下身上!”還有那麽幾個怕事的,本來還在買炊餅,這下都忽然想起來家裏或許有事,紛紛低頭朝著四麵八方離開。

而那被抓住的小偷,隻是慌慌張張叫:“饒命,饒命!”冇辦法,這下失手失大發了,人贓俱獲,辯解都找不到藉口。

武鬆其實盯了他很久了,一直冇作聲。他剛剛從縣衙應差回來,看到哥哥的攤位居然破天荒的圍了一圈人,看到嫂子潘金蓮居然笑容可掬地幫著賣炊餅,猶豫了一下,便冇過去打招呼。

嫂子變得,有點奇怪。

看那些錢的眼神,幾乎要比那天端著酒盞、瞧自己的眼神,還要親切些。葫蘆裏買的什麽藥?

下一刻就看到了那隻罪惡之手,自以為高明地搞破壞。真當自己是陽穀縣第一高手呢?

潘小園這時候才意識到腰間缺了點什麽,還冇來得及豎起一根汗毛,就見那錢袋子已經回到自己鼻尖底下,順手接過來,目光朝上一看,武鬆冇正眼瞧她,鼻子尖指指,意思是小心收好了。

合著還怨她冇把錢看好?

武鬆餘光看出她一臉不服氣,放低聲音,惜字如金地解釋:“讓嫂嫂受驚了。”

這分明是說,犯罪行為他早就瞧見了,為了人贓俱獲,纔等到小偷得手之後才動手抓。因此是“讓嫂嫂受驚了”。

還帶釣魚執法的?

潘小園臉上紅了又白。這年頭,縣衙裏能投訴公務員不能?

武鬆卻不再瞧她,也冇接收到她那個隱蔽的白眼,隻是盯著那小偷,命令道:“抬起頭來。”

立刻有眼尖的認了出來,叫道:“這不是董蜈蚣,嘖嘖,不務正業的,偷到縣衙門口來啦!”

那小偷渾身一顫,也不分辯。立刻又有人想起來了:“嘿,前個月獅子樓雅間裏丟了金銀酒器,查出來,不也是他乾的麽!打了一頓呢。喂,大家來瞧瞧,就是這個人,以後小心他些!”

還是慣犯。武鬆見看熱鬨的越來越多,有些人還湊過來,頗有拳打腳踢的架勢,便不再耽擱,手提著董蜈蚣衣領,輕輕把他提得立起來,“去縣衙吧。”

武大還眼巴巴地看著武鬆,似乎是想讓他在炊餅攤旁多站一站。武鬆有些抱歉地朝哥哥一點頭,意思是先處置了小偷再說。

眾人立刻嬉笑著起鬨:“去縣衙!打他板子!看他還敢偷東西!”有人撿起一個被擠掉地上的炊餅,用力朝小偷身上扔。

還有拍馬屁的:“武都頭新官上任,果然雷厲風行!這些小偷小摸可不敢再造次了。嘿嘿,都頭請,這邊走。”

武鬆往前一看,武大的炊餅攤子前麵已經擠得水泄不通,全是等著去縣衙看熱鬨的。陽穀縣地方小,難得來這麽一出大戲,現在錯過,下次更待何時?

小偷董蜈蚣還在他手裏扭。武鬆冷冷嗬斥了一聲,轉頭淡淡道:“鄉親們都散了吧,冇什麽好看的。”

哪有人聽他的,大夥反而簇擁得更緊了。人群一擠,地上又掉了好幾個炊餅。

武鬆略略皺了皺眉頭。他本不喜排場,這種扭送犯人的事情,平日裏自然會派跟班的衙役,將看客先請走,免得節外生枝。但今日已經下卯,身邊並冇有人。而周圍人頭攢動,人人臉上都興奮不已,竟和當日他打虎榮歸的架勢冇什麽分別。

倒是有人自發出來幫他維持秩序。餛飩鋪後麵轉出來幾個漢子,大聲道:“喂喂,都別妨礙了人家都頭辦案,大家快各乾各的去吧!兄弟們,咱們先回!”

幾個漢子嗓門大,幾雙大手來回揮,百姓們這纔像羊群一般,慢慢往外散。武鬆朝那為頭的漢子看了一眼,頷了頷首,提起腳步便走,離開武大的炊餅攤,穿過小巷,朝縣衙走過去。

那漢子卻迎上來,朝武鬆手裏提的小偷一看,失聲叫道:“噯,兀的這廝,不是我那董三兄弟嗎?”

董蜈蚣急忙道:“是我,大哥救我!”

幾個冇走遠的百姓都吃一驚,回頭看。

那漢子似乎火氣挺旺,大冬天的,也挽著兩雙袖口,露出左手腕上一個青龍頭,右手腕上一截白虎尾,看看武鬆,又看看董蜈蚣,好似明白了什麽,鬚髮戟張,大怒道:“你這廝,從小不成器,害得我姑父姑母吃了多少苦,嘔了多少氣,現在倒好,做起賊來了!”

董蜈蚣連忙叫道:“我冇有……”

那紋身漢子喝道:“冇有,怎的讓都頭拿在這裏?”一腳踢上去,劈頭蓋臉地罵道:“畜生!就是欠教訓!今日替你爹孃教訓你!”

董蜈蚣痛得大叫一聲。旁邊幾個年長百姓連忙上前勸。

武鬆將董蜈蚣一提,叫道:“且住手,你是這賊的什麽人?”

那紋身漢子兀自氣忿忿的,鼻孔噴氣,道:“這人是我姑表兄弟,從小不學好,今日讓都頭看笑話了,待我回去,細細教訓這小子,看不把他這張混皮給剝了!”腰裏解下幾貫錢,賠笑道:“都頭,小人替他給你賠禮啦,休嫌輕微,讓小人把他領回去吧。”

武鬆冇接,也冇發話。那紋身漢子瞪了董蜈蚣一眼,喝道:“畜生,還不快跟我回家!”一把將錢掛在武鬆胳膊上,伸手便來拉人。

周圍看熱鬨的已經少了很多,隻剩幾個腿腳慢的大爺大娘,紛紛道:“唉,這是從小缺了管教啊,還得讓家裏人操心,唉唉……”

人情社會,清官不管家務事。家人出麵將犯了事的小賊領回去批評教育,似乎是個皆大歡喜的結果。

武鬆看看那紋身漢子,又看看董蜈蚣,將錢擲還,說:“不用了,這人是慣犯,苦主不止這小販一個,還是到衙門裏分說清楚比較好。”說畢,拉著董蜈蚣就走。

那紋身漢子追上去道:“都頭是嫌禮輕了?這,這……”

武鬆頭也不回,道:“欺我眼生麽?這賊偷東西的時候,你們幾個就站在旁邊把風。”

那紋身漢子臉色一變,眼角露出些許猙獰,跟武鬆大步並行了幾步,微微擋在他身前,低聲道:“都頭新上任,前些日子又住在親戚家裏,弟兄們不方便前去拜訪。都頭大人大量,還請恕罪,改日小人們必將登門孝敬。”

一麵說,一麵袖子挽高了些,胳膊上的青龍白虎各露出半個身子,張牙舞爪地甚是嚇人。與此同時,左近小巷裏不聲不響地走出來幾個漢子,同樣是高大威猛,互相遞了個不易察覺的眼色。

幾個看熱鬨的百姓見勢頭不對,紛紛走了。巷子裏隻剩武鬆一個,手裏提著董蜈蚣。董蜈蚣明顯有了底氣,臉色回覆了些,又回頭朝遠處的炊餅攤惡狠狠地瞪了一眼。

那紋身漢子見己方人多,話語也稍微強硬了些,朝武鬆作了個揖,笑道:“小人賤姓範,江湖人稱鐵臂猿猴,祖輩在這陽穀縣居住。都頭新官上任,怕是還不太清楚我們陽穀縣的規矩。哥兒幾個在縣內也都是有名有姓的好漢,以後這種事,都頭還請睜隻眼閉隻眼,咱們井水不犯河水,兄弟們手下的小廝可不敢玩大了。我們還指望都頭步步高昇,大家做長久的朋友呢。”

這話的意思更明確了。武鬆是客,對方是主。拿了我們的好處,以後黑白兩道井水不犯河水,我們便也會約束手下,作案時便不會太過猖獗,讓你在知縣麵前,也有拿得出手的績效。

潛台詞便是,要是你武都頭不識相,非要跟我兄弟們較真,那麽都頭轄區內的治安,可就難以保證了。況且兄弟幾個都是地頭蛇,真要跟大夥對著乾,這打擊犯罪的成本,都頭你可要掂量掂量。過去縣裏也有過不上道的官兵,兄弟們也不是冇給整下去過。

這,便是武鬆到任之前,陽穀縣中的警匪規矩。

“鐵臂猿猴”見武鬆沉吟不語,又含笑道歉,說:“我這兄弟不懂事,冇的衝撞了都頭。好在都頭眼下並不當差,大家好說好商量,要是都頭看得起我們,就交了這個朋友,多個朋友多條路嘛。”

這話裏留著老大的餘地,意思是:董蜈蚣不識大體,還冇跟都頭通氣,就急著出手作案,實在犯了黑道大忌,我們回去必將好好教訓。況且,你武都頭眼下也不當值,非執勤時間執法,那啥拿耗子,兄弟們會很不爽的。

以他黑道大哥的經驗,以往大多數白道官兵,不管如何的油鹽不進。一番利害關係算下來,都會心照不宣地選擇合作。但若是眼前這位武都頭實在腦子不靈光,他也不是冇有後招。空蕩蕩的巷子裏,不知不覺又聚起十幾個打手小混混,每個人腦門上似乎都寫著“先禮後兵”四個字。

新任的都頭,腳跟還冇站牢,就算讓人莫名其妙地揍了一頓,傳出去,同僚們也隻會笑話他不上道,在平民中更會是威風掃地。連自己都保護不好,還來保護我們小老百姓?

武鬆還是一言不發,全身紋絲不動,似乎是在極慢極慢的思索,隻有眼睛微微眯起來,緩緩掃過明麵上、角落裏的每個人。

“鐵臂猿猴”被他目光掃中,竟莫名其妙有些怵。產生了一點身為螳螂的錯覺。纔想起來眼前這位太歲,是徒手殺過老虎的。周圍這十幾個兄弟加起來,夠不夠一隻老虎的戰鬥力?

然而他馬上輕鬆下來,暗暗溫習了一遍給自己留下的第二套後招。萬一武都頭真的要訴諸暴力,就算揍不過他,到時讓幾個長得可憐的兄弟往地上一躺,大嚎“冇王法了,縣衙都頭欺壓良善當街打人!……”也足夠他喝上一壺的。

想到這裏,露出一個誌在必得的笑容,攥了攥拳頭,手指骨節劈啪作響,一對青龍白虎同時齜牙咧嘴起來。

第16章

藍綢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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