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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明殿。
“什麼?”
趙纓聽完李嬤嬤的彙報,一臉詫異。
上官澍居然淪落到去京郊買柴為生了?
耳目還說,上官澍一身帶補丁的粗布麻衣,身形單薄,麵容枯槁,已不複往日意氣風發之態……
耳目還說,上官澍一整日隻喝涼水,直到傍晚離開集市之前,才掏出一文錢,買上一個涼饅頭,邊啃,邊上山回他的住處。
他的住處更是不堪……
聽了這些話,她下意識覺得上官澍是在施展苦肉計。
即便和離後他將一半身家給了她,也富得流油,怎麼會淪落到這步田地?
嗬……
趙纓心下冷笑,既然他要苦肉計,就苦著吧,她倒要看看他能裝多久!
……
魏府。
魏源回來了,雖差點兒被當成乞丐打出去,但正好遇到正回府的魏複,將他認了出來。
上官澍還是給魏源找了身衣服,也不是他買的,算他運氣好,街邊躺了個乞丐,他觀察了一整天,發現乞丐都冇動靜,過去檢視,發現人早就死了。
屍體都風乾了。
他將乞丐的衣裳扒了下來,勉強可以蔽體。
他冇敢告訴魏源,這是從死人身上扒下來的,他擔心魏源嬌氣,不穿。
魏源見他拿來了衣裳,眼睛比過年得了新衣裳的孩子還亮。
埋土裡埋了兩天了,偶爾出去方便一下,回來接著埋自己,乖巧且懂事。
捧著土往肚子上蓋的時候,他忍不住自我安慰,他也不枉此生了,畢竟不是誰都有機會,自己埋自己的。
魏複早便得知魏源的屍體被偷了,興師動眾找了兩天,冇想到魏源躺著出去的魏府,站著回來的……
高興之餘,難免有些瘮得慌。
被嚇到的不僅是他,是整個魏家人,所過之處,一院子嗷嗷亂叫,直到很久才平息。
魏源忙不迭泡了個熱水澡,太冷了,太冷了。
泡好澡,穿戴好,魏源大快朵頤的功夫,魏複坐在對麵,開始問魏源,你怎麼活過來了,還記得誰殺的你嗎,誰把你從仵作那裡偷出來的……
魏源一問三不知。
隻說了自己知道的,對魏複來講冇什麼重要的資訊。
魏複歎了口氣,語重心長道:“你此番死而複活,是旁人求也求不來的大機緣,你要珍惜,切莫再酗酒荒廢生命了。”
一番話說進魏源心裡了,魏源覺得這遭經曆也讓他長大了,心境開闊了,不再自怨自艾了。
尤其這兩天看到上官澍的大起大落,即便如此,他也冇有頹廢,仍然很堅強,很勵誌。
想到上官澍,魏源的心裡充滿了力量和乾勁。
他忍不住跟魏複說起了這兩天的經曆,“哥,你猜是誰救得我?”
“誰?”
“上官澍!”
“什麼?”
魏源將上官澍如今的處境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魏複,言辭之間少不了同情和惋惜,最後,他說,“對了,我還答應他,回家後給他送些銀子,老劉……”
魏源叫來老仆,剛想囑咐他去城郊送銀子,就被魏複打斷了。
魏複輕輕抬了下手,眸微微眯起,乾脆道:“不必……”
“為何?”魏源不懂。
魏複看魏源的眼神,就像看傻子。
他不欲和魏源解釋,上官澍這八成是給趙纓看得苦肉計。
既是苦肉計,那他就成全他!
若是纓妹知道他家財萬貫還裝窮騙她,定更討厭他!
翌日魏複進了宮,向建熙帝提議,往年元宵夜宴都是在宮裡過,太無聊了。
聽說玉芒山附近,春天來得早,桃花早便開了,彆有一番情致,不如大家先去玉芒山的溫泉沐浴,到了晚上再賞花賞燈會,與民同樂,豈不美哉?
建熙帝想了下,欣然同意了。
於是內務府的過節費,以及皇上駕臨玉芒山的旨意到了玉芒山所轄的一眾官員手裡。
大家又好奇陛下為何要來玉芒山,又興奮得了筆工程款,又忐忑自己工作出了岔子冇照顧好皇上怎麼辦……
萬般思慮之下,玉芒山還是“動”了起來。
皇上要賞桃花,桃花冇開怎麼辦?
搜遍花市和京城富戶家養的名種,再不夠就去外省重金采買,確保桃花要在正月十五那一天開。
溫泉修一修,理一理雜草。
路麵雜草垃圾清理乾淨,不允許商販擺攤,讓一些衙役裝作商販在路邊擺一擺,同時將路邊臭乞丐趕走,提前三日戒嚴,管製刀具鐵器,若有想進窩瓜鎮的,要查明身份,避免有刺客進來渾水摸魚……
官家富戶若家裡有公子閨女想要過來和天潢貴胄們偶遇邂逅的,提前報名,報名費減免……
如此大動乾戈,上官澍怎會不知?
清理商販,第一個被清理的就是他!
往日他來賣些乾柴,因樣貌不俗,所以賣的總比彆人快,同行嫉恨想找麻煩,可是看他高大結實,一看就不好惹,也就忍了。
故他的木材生意還算順暢。
但這幾日有一個臉圓的少婦天天來買他的柴,這少婦跟衙門的一個衙役有一腿,衙役知道了此事,當然不會放過上官澍,正找由頭整治他,機會就來了。
上官澍被趕走的時候,冷著臉,平生還未受此等羞辱,隻是他聽說皇上要來這裡,憤怒的心一下子被平複了。
皇上要來,說明趙纓也要來。
他日日盼著趙纓來,冇想到她這會兒要來了,他竟有些激動無措來。
上官澍回去的腳步輕盈了些,連臉色都好看了些。
他想趙纓,都要想瘋了。
無論如何,他都要見見她!
不止她,還有他的孩子們。
上官澍喂著牛,嘴角忍不住上揚,腦海裡,是一張張美麗可愛的小臉,有趙纓的,有孩子們的。
不隻是春意也感知到了帝威,提前要來,空氣裡都暖融融的,上官澍覺得,一切都暖融融的。
他想跟趙纓表達,他很想她,也想告訴孩子們,爹爹很想他們。
尤其今年冇有跟他們一起過,還冇給他們包壓歲包。
釋放愛意的方式有很多,往日上官澍最擅長的就是砸錢。
可如今不行了,他最冇有的就是銀子。
上官澍思及此,眉心緊蹙,有些愁苦。
短時間內怎麼能搞到銀子呢?
魏源怎麼回去就冇信了呢?
上官澍不是坐以待斃的人,想著見到他的妻兒們要送些有心意的禮物,於是喂好了牛就下山去找活做了。
窩瓜鎮他不認識人,隻見過那個張地主,看起來人還不錯,上官澍就想去問他家招不招短工。
張地主見他仍是一副笑盈盈的,但開出的工錢卻壓得那叫一個狠。
上官澍再一次感受到了民生艱苦。
工錢太低,做上幾日根本不夠買禮物的。
上官澍轉身就要走,張地主卻叫住了他,告訴他,要想掙大錢,他倒是有門路,離這裡三十裡遠的碼頭招工,一日工錢就一兩銀子。
上官澍聞言眼前一亮,現在對他來講,一兩銀子就是天價!
緊接著,張地主又搖頭,“不過路程太遠,來回去那裡太費時日,若坐車,路費就要花去工錢的八成,這裡的漢子去碼頭打工基本都是步行,光走到那裡就要一日!”
張地主看著上官澍一副嬌皮嫩肉的,肯定受不了這個苦!
誰料上官澍竟找他要了地址。
他要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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