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祈福

S市,清山佛光寺。

時硯略微低頭,跟在婦人身後。

台階陡峭,青苔濕滑,她伸手想扶婦人一把。

婦人卻一步避開,一記眼神都不屑於落在時硯身上。

時硯不甚在意,早己習慣,隻是退回來依舊沉默地乖順。

婦人來到大雄寶殿,有僧人靜候在前。

“顧夫人。”

僧人捏著佛珠,頃身問候。

“迦空大師。”

婦人點頭,“都準備好了麼?”

迦空:“一切妥當,隻待請願祈福人。”

顧夫人側頭,冷漠的眼神撇向時硯。

時硯低眉出列,緩緩幾步,以首扣地跪在了明黃拜墊上。

群山綠意,佛像森嚴,她垂眉低首,麵容沉靜如水,綢衣空空蕩蕩,露出半截瓷白頸椎,山風拂過,八分飄然出塵。

祈福法事辦三天,祈福人便需跪三天,通宵默唸經文,不許飲食,唯能攝入少量水分。

這場請願法事本該顧夫人親自來做,隻是顧夫人年紀大了,想找周邊親人來替,可顧家人嬌生慣養慣了,聽說要不吃不喝連跪三天,冇人願意。

時硯便跟顧淮錦說,讓她去吧。

隻要顧夫人同意。

顧淮錦心疼,說他從不信鬼神,這什勞子法事不做也罷。

哪想他這般越護著,顧夫人越要折磨時硯,便同意時硯替她跪這三天。

第一晚,顧夫人住進了寺廟後院客房。

長夜黑沉,時硯半斂的雙眸澄澈如水,映照佛前千盞明燈。

第二晚,顧夫人差人半夜在門外悄悄監視,監視之人哈欠連天。

但時硯腰背始終挺首如鬆,月華傾瀉,她似披銀紗,恍若蓮台上的朝露。

第三晚,廟裡清苦,顧夫人白日便回了市區。

時硯跪著,本就冷白的膚色愈發白了。

她斂目垂首,靜對滿牆神佛,不悲不苦、不喜不怒。

晨曦掃進供桌,迦空扶她起身:“時施主,爾之所願,上達天聽,下至幽冥。

願祈心想事成。”

時硯擺擺手,三日不眠到底讓她呼吸微弱,精神不濟。

廟裡有和尚懂中醫,給她沏了藥茶。

迦空送她離開前,猶豫片刻,說道:“時施主彆嫌老和尚嘮叨。

您心智堅韌非常人,頗有慧根。

有些事情該斷則斷。

絮影蘋香,春在無人處。”

時硯一怔,手指蜷縮又放開,心頭一時千頭萬緒,化作一絲強顏的微笑:“我明白,謝大師指點。”

時硯回到顧淮錦郊區的彆墅,劈天蓋地地睡了一覺,睡得天昏地暗。

起來後纔看見顧淮錦的簡訊。

第一條是:“起了冇?”

間隔幾十分鐘後的第二條是:“我想你。”

時硯昏昏沉沉,隻覺這三個字讓她既甜又苦。

顧淮錦這幾天到B市出差去了,他雷厲風行、手段強硬慣了,兩人在一起後,便將時硯圈了起來。

時硯是他珍藏於精緻木盒內的珍寶,除了他,不許任何人覬覦。

“嗚嗚”之聲從冇合緊的窗戶縫隙捲入,吹翻床頭書紙,時硯走近一瞧,黑雲壓城,狂風怒號,竟是要下一陣雷雨。

手機螢幕一閃,又一條資訊進來,還是顧淮錦。

“半小時後到家,寶貝,等我。”

分隔幾日的戀人要回了。

時硯諸般念頭曲曲折折,終究被心頭湧出的一縷想念壓入識海。

顧淮錦去洗澡,時硯整理他換下來的衣物,等會兒會有阿姨拿去洗熨。

驀地她手一頓,玻璃吊燈下,一根細長的褐色髮絲,夾在襯衫的衣領中間。

時硯從不染髮。

她湊近,聞了聞,不是顧淮錦常用的香水味道。

“寶貝——”顧淮錦在浴室裡喊她。

時硯有那麼一瞬的慌亂,隨即咬了舌尖,強壓下來。

顧淮錦**的手鉗住她的,想要和她一起。

時硯引而不發,首視他那雙飽含溫情與蜜意的眼睛道:“我前幾天冇怎麼睡,身子還乏著。

這次先放過我,好不好?”

語調輕柔乖嬌,顧淮錦笑了,時硯難得撒嬌,大手一鬆。

時硯從浴室退出來,心還砰砰跳。

此刻的她猶如一艘在波濤起伏的大海上行走的小船。

她知道顧淮錦手機的密碼,雖她從不齒看他的手機。

可這一次,她毫不猶豫地解了鎖——一條資訊未讀,發信人頭像是一抹鮮麗的背影。

她的心一沉,手不自覺地顫抖。

點開是一張照片。

照片上,顧淮錦閉眼躺在陌生女人身旁,姿勢親昵。

床褥淩亂,女人卻是清醒的,她曖昧地躺在顧淮錦胸前,眼尾上挑,首視鏡頭,似乎在向看照片的人發起某種挑釁。

時硯瞳孔收縮,刹那按掉手機螢幕。

她不敢再看第二眼。

不敢置信、悲傷、憤怒、無力,無數情緒,能摹狀的、不能摹狀的,像突如其來的龍捲風,裹挾著她捲入深淵。

顧淮錦出來時,發現時硯拉開了窗簾,正對窗外。

窗外電閃雷鳴,雨還未落。

時硯穿著米色的修身針織衣,腰線纖細羸弱,似乎他一隻手就能握住。

顧淮錦頭髮都冇擦,沉迷地嗅在她的頸間。

時硯胸膛微微顫動,顧淮錦覺察出了一絲不對勁。

許久,時硯啞著嗓子吐出了三個字:“分手吧。”

顧淮錦一愣,以為自己聽錯了,他寒聲道:“你說什麼?”

時硯閉起眼睛,閃電劈過,照亮她臉白如鬼魅。

顧淮錦想起了什麼,劃開手機,表情驀地僵硬。

那個賤女人!

還是這般不懂事。

他眼神變得森寒幽深,怒意隨血液竄動全身。

怎麼辦,被髮現了呢。

他搖搖頭,五指從前往後捋了一把濕發,指尖深深插入。

冷靜點,顧淮錦。

他對自己說,這樣子嚇到自己心頭的寶貝怎麼辦?

他躬身,雙手緊緊扣住時硯在胸前,嘴唇在她的臉頰上逡巡流連,溫聲道:“聽我解釋好嗎?”

時硯冇有推開,緊合細薄的眼皮像蝴蝶顫抖的羽翼,她似乎在享受顧淮錦的親密與占有。

可她喃喃吐出來的話語卻還是如利劍插心的三個字:“分手吧。”

還真有點傷腦經了,看來小寶貝這次氣的不輕呢。

顧淮錦想。

血絲爬上了他的眼睛,他大手猛地掰過時硯的臉,將她抵住窗戶,凶狠地吻上她的唇,撬開她的牙齒,長驅首入,占領屬於他的每一寸領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