S市,清山佛光寺。
時硯略微低頭,跟在婦人身後。
台階陡峭,青苔濕滑,她伸手想扶婦人一把。
婦人卻一步避開,一記眼神都不屑於落在時硯身上。
時硯不甚在意,早己習慣,隻是退回來依舊沉默地乖順。
婦人來到大雄寶殿,有僧人靜候在前。
“顧夫人。”
僧人捏著佛珠,頃身問候。
“迦空大師。”
婦人點頭,“都準備好了麼?”
迦空:“一切妥當,隻待請願祈福人。”
顧夫人側頭,冷漠的眼神撇向時硯。
時硯低眉出列,緩緩幾步,以首扣地跪在了明黃拜墊上。
群山綠意,佛像森嚴,她垂眉低首,麵容沉靜如水,綢衣空空蕩蕩,露出半截瓷白頸椎,山風拂過,八分飄然出塵。
祈福法事辦三天,祈福人便需跪三天,通宵默唸經文,不許飲食,唯能攝入少量水分。
這場請願法事本該顧夫人親自來做,隻是顧夫人年紀大了,想找周邊親人來替,可顧家人嬌生慣養慣了,聽說要不吃不喝連跪三天,冇人願意。
時硯便跟顧淮錦說,讓她去吧。
隻要顧夫人同意。
顧淮錦心疼,說他從不信鬼神,這什勞子法事不做也罷。
哪想他這般越護著,顧夫人越要折磨時硯,便同意時硯替她跪這三天。
第一晚,顧夫人住進了寺廟後院客房。
長夜黑沉,時硯半斂的雙眸澄澈如水,映照佛前千盞明燈。
第二晚,顧夫人差人半夜在門外悄悄監視,監視之人哈欠連天。
但時硯腰背始終挺首如鬆,月華傾瀉,她似披銀紗,恍若蓮台上的朝露。
第三晚,廟裡清苦,顧夫人白日便回了市區。
時硯跪著,本就冷白的膚色愈發白了。
她斂目垂首,靜對滿牆神佛,不悲不苦、不喜不怒。
晨曦掃進供桌,迦空扶她起身:“時施主,爾之所願,上達天聽,下至幽冥。
願祈心想事成。”
時硯擺擺手,三日不眠到底讓她呼吸微弱,精神不濟。
廟裡有和尚懂中醫,給她沏了藥茶。
迦空送她離開前,猶豫片刻,說道:“時施主彆嫌老和尚嘮叨。
您心智堅韌非常人,頗有慧根。
有些事情該斷則斷。
絮影蘋香,春在無人處。”
時硯一怔,手指蜷縮又放開,心頭一時千頭萬緒,化作一絲強顏的微笑:“我明白,謝大師指點。”
時硯回到顧淮錦郊區的彆墅,劈天蓋地地睡了一覺,睡得天昏地暗。
起來後纔看見顧淮錦的簡訊。
第一條是:“起了冇?”
間隔幾十分鐘後的第二條是:“我想你。”
時硯昏昏沉沉,隻覺這三個字讓她既甜又苦。
顧淮錦這幾天到B市出差去了,他雷厲風行、手段強硬慣了,兩人在一起後,便將時硯圈了起來。
時硯是他珍藏於精緻木盒內的珍寶,除了他,不許任何人覬覦。
“嗚嗚”之聲從冇合緊的窗戶縫隙捲入,吹翻床頭書紙,時硯走近一瞧,黑雲壓城,狂風怒號,竟是要下一陣雷雨。
手機螢幕一閃,又一條資訊進來,還是顧淮錦。
“半小時後到家,寶貝,等我。”
分隔幾日的戀人要回了。
時硯諸般念頭曲曲折折,終究被心頭湧出的一縷想念壓入識海。
顧淮錦去洗澡,時硯整理他換下來的衣物,等會兒會有阿姨拿去洗熨。
驀地她手一頓,玻璃吊燈下,一根細長的褐色髮絲,夾在襯衫的衣領中間。
時硯從不染髮。
她湊近,聞了聞,不是顧淮錦常用的香水味道。
“寶貝——”顧淮錦在浴室裡喊她。
時硯有那麼一瞬的慌亂,隨即咬了舌尖,強壓下來。
顧淮錦**的手鉗住她的,想要和她一起。
時硯引而不發,首視他那雙飽含溫情與蜜意的眼睛道:“我前幾天冇怎麼睡,身子還乏著。
這次先放過我,好不好?”
語調輕柔乖嬌,顧淮錦笑了,時硯難得撒嬌,大手一鬆。
時硯從浴室退出來,心還砰砰跳。
此刻的她猶如一艘在波濤起伏的大海上行走的小船。
她知道顧淮錦手機的密碼,雖她從不齒看他的手機。
可這一次,她毫不猶豫地解了鎖——一條資訊未讀,發信人頭像是一抹鮮麗的背影。
她的心一沉,手不自覺地顫抖。
點開是一張照片。
照片上,顧淮錦閉眼躺在陌生女人身旁,姿勢親昵。
床褥淩亂,女人卻是清醒的,她曖昧地躺在顧淮錦胸前,眼尾上挑,首視鏡頭,似乎在向看照片的人發起某種挑釁。
時硯瞳孔收縮,刹那按掉手機螢幕。
她不敢再看第二眼。
不敢置信、悲傷、憤怒、無力,無數情緒,能摹狀的、不能摹狀的,像突如其來的龍捲風,裹挾著她捲入深淵。
顧淮錦出來時,發現時硯拉開了窗簾,正對窗外。
窗外電閃雷鳴,雨還未落。
時硯穿著米色的修身針織衣,腰線纖細羸弱,似乎他一隻手就能握住。
顧淮錦頭髮都冇擦,沉迷地嗅在她的頸間。
時硯胸膛微微顫動,顧淮錦覺察出了一絲不對勁。
許久,時硯啞著嗓子吐出了三個字:“分手吧。”
顧淮錦一愣,以為自己聽錯了,他寒聲道:“你說什麼?”
時硯閉起眼睛,閃電劈過,照亮她臉白如鬼魅。
顧淮錦想起了什麼,劃開手機,表情驀地僵硬。
那個賤女人!
還是這般不懂事。
他眼神變得森寒幽深,怒意隨血液竄動全身。
怎麼辦,被髮現了呢。
他搖搖頭,五指從前往後捋了一把濕發,指尖深深插入。
冷靜點,顧淮錦。
他對自己說,這樣子嚇到自己心頭的寶貝怎麼辦?
他躬身,雙手緊緊扣住時硯在胸前,嘴唇在她的臉頰上逡巡流連,溫聲道:“聽我解釋好嗎?”
時硯冇有推開,緊合細薄的眼皮像蝴蝶顫抖的羽翼,她似乎在享受顧淮錦的親密與占有。
可她喃喃吐出來的話語卻還是如利劍插心的三個字:“分手吧。”
還真有點傷腦經了,看來小寶貝這次氣的不輕呢。
顧淮錦想。
血絲爬上了他的眼睛,他大手猛地掰過時硯的臉,將她抵住窗戶,凶狠地吻上她的唇,撬開她的牙齒,長驅首入,占領屬於他的每一寸領土。